合唱艺术实践的可喜收获

— 评溫哥华爱乐合唱团首场演出

文/林楠

【作者介绍：林楠，满族人，出版的文集有《生活的歌》、《青青草韵》、《彼岸时光》等。他的作品入选中国大陆和海外多种选集、文集和大系，曾供职于中国作家协会。2000年移居加拿大。历任加拿大神州时报总编辑，加拿大大华笔会会长等职。】

愛樂合唱團。在大眾的和精英們的藝術想像裏，這是一個具有“標誌”性意義的概念。之於我，就更多了一分似有似無的親切感，一年前，在一次應邀觀摩排練的間隙裏，偶然聽到他們打算組建溫哥華愛樂合唱團的一些想法，也僅僅是個想法吧，我以為。

事實是不僅建成了，而且首場演出。一年，僅僅是一年！坐在Michael j. Fox Theatre劇院大廳，在舒伯特《瞬想曲》的混聲合唱聲中，我甚至依然似信非信地在與自己內心對話。

在海外，組建一個合唱團絕非易事。運作方式與我們曾經熟悉的一套迥然不同，其難度盡人皆知。就算人馬湊齊了，還要租排練場地，還需有一番科學的合唱聲音訓練。包括音色的統一，聲部的協調，個人與整體、技巧與內涵、內容與形式等方方面面屬於合唱藝術表現必須關照到的這些關係的處理，在音程構成與和絃連接訓練過程中，如何逐步形成團員的“合唱意識”， 且每個聲部的成員都能夠以這種“意識”去理會、關照每一首演唱作品的主題、段落、層次以及總體結構和作品的意蘊，準確表達編配的音樂意圖，靈動地感悟指揮的召喚，從而讓聽眾獲取聽覺和視覺上的美感，讓聽眾說好……這是一個需要逐日逐月逐步積累才能達到的既是技術的、又是藝術的高度。

擁有財團資助的東京室內合唱團組建兩年零四個月後，才首次正式登臺。

德國韋尼格羅德室內合唱團成員在一起生活，一起訓練，相處，磨合，過程長達七、八年。

組建一年，實際訓練、排練每週兩小時，每月八小時，滿打滿算，全年八十四小時！事情就這麼成了，你不能不說這是個奇跡。

統觀愛樂合唱團的首場演出，可看出指揮發揮性地運用了合唱藝術特有的表現手段，在聲部組合、音色調配、和聲對比以及複調織體的運用等諸多方面，均有相當精彩的建樹。總體效果讓人明確感覺到的是合唱聲音的純淨、純美、通透；聲部和諧暢達，力度變化有致，層次清晰明朗，格調清純高雅。儘管還存有這樣那樣的一些疏漏和缺憾，比如舒伯特小夜曲，在由抒情的間奏轉入大調後，似應把情緒的對比度更加突出地強調出來；比如民歌的比例要不要再重一些；比如類似《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這種基於民歌元素創作的、表現沉厚醇釅的自然氣息以及民俗風情的少數民族創作歌曲再多一點；比如節目最後的混聲合唱，可否把絃樂隊的坐椅擺好之後，再讓合唱隊和樂隊演員一起上場更好一些？……但瑕不掩瑜，本場演出的總體水準有較大的超越和突破是顯而易見的。達到這樣一個高度，令人嘆服。

透過音樂會上演的二十多首混聲合唱、女聲合唱、獨唱，混聲小合唱等作品來看，選曲涵蓋面較廣，標誌性水準較高。基本上涉及了縱向時光流程中合唱作品的亮點。既有舒伯特的《瞬想曲》、《小夜曲》等古典作品，又有像維伯的《回憶》這樣的現代音樂經典。同時還有不同時期的藝術創作歌曲和以民歌改編的合唱作品。

由合唱團演員全體出場參與的混聲合唱《瞬想曲》(舒伯特 曲 別祖博夫 編合唱)、《回憶》(音樂劇《貓》主題曲 維伯 曲 羅傑斯基 編合唱)、《綠袖》(英國民歌 契爾考特編合唱)、《斯卡博市場》(斯通改編)、《有位姑娘到樹林去》(波蘭民歌 施金波編合唱) 、《望月》(國風詞 印青曲 徐天龍編合唱)、《美麗的草原我的家》(火華詞 阿勒騰奧勒曲)、《趕墟歸來啊哩哩》(古笛詞 黃有異典 張寶林改編)、《讓世界充滿愛》(郭峰曲 徐天龍編合唱)、《天路》(印青曲 陳國權編合唱)……可以說指揮有意識地為他的合唱團安排了一次高水準規格之綜合性技藝的集中展示和亮相，從中讓聽眾充分而且明確地領略到一個可以說非常成熟的合唱藝術團的雄厚功底。之中的不少處理是匠心獨具的。
這裏，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指揮徐天龍先生親自編配的幾首合唱作品。

《望月》是一首尤其能觸動海外遊子思鄉情懷的歌曲。旋律優美，節奏舒緩。指揮準確地把握了以“月亮”為情感載體的這一內涵，採用A一B一A三段體曲式。A段的主題三次出現，均以小調和聲“哼鳴” 作為背景底色來加以襯托，使得那種對親人和對故鄉的強烈思念之情，在水一般月光的映照下，意境更加靜謐邃遠，也更加悠怨纏綿……緊接著，複調對答式的樂句，賦於旋律以動感，從而使領唱與合唱之間的互動得以顯現。A段反復時，由男聲唱出的主題與女聲的領唱形成了力度和色彩的對比，顯現出層次的魅力。B段的領唱與合唱，以女聲與男聲的輪唱形式安排，伴隨著強力度的出現，在較高的音域中，將樂曲的情緒推向高潮。這裏，徐天龍指揮著意將鋼琴伴奏寫出了難度，前奏與間奏均富有豐滿的和聲，快速的左手琶音，右手的八度16分音符和五聲音階的快速推進，都為樂曲增添了表現力。

鋼琴家辛子俊先生勝任自如的出色演奏，與合唱隊一起搏得了熱烈的掌聲。
在男、女聲四重唱《舉杯吧，朋友》中，指揮的設計是讓男女各聲部以同聲二重唱的形式分別唱出第一段的主旋律，第二段在此基礎上加入應答式的同聲二重唱作為主句的句尾修飾，致使尾句的六拍長音和絃豐滿而又不失律動。第三段在男聲唱出的主句末尾加入女聲在高音區的二重唱花腔跳音作為點綴，使得這一快三拍舞曲更為活潑，更具表現力。

順便一提，在這組混聲四重唱裏，與靈秀剔透的女聲相比，男聲更顯得雄厚且富於色澤。

《讓世界充滿愛》這首歌的深情曾溫暖了、感動了億萬人的心。指揮在編配中首先讓女高音用純淨、柔和的音色齊唱第一段旋律，接著男聲在鋼琴和絃樂的陪伴下唱出同樣旋律的第二段歌詞。這一音色的轉換無形中給主題增加了力度和厚度。中間段落由女聲和男聲交替出現的和絃切分音以及富於律動的伴奏音型令歌曲的情緒由寧靜變為流動。該段末尾由女高音唱出的同名小調的降mi音給人以意料之外的新鮮感。同時也為後來的轉調做了一個予設的鋪墊。主題再現的第三段加入了男聲應答式的副旋律，作為對“愛”的回應。而這副旋律一直貫穿於整個歌曲的反復段落和轉調段落。反復段落分別由女聲和男聲的雙人領唱擔任主旋律，合唱隊則由對比的男女音色唱著應答的副旋律。而唱法上兩位女聲是美聲，兩位男聲則是通俗，且相互溶匯，使愛的旋律在不同唱法中得到完美統一。轉調樂段第一次由綱琴和小提琴的簡短間奏將歌曲從G調轉到高三度的A調，然後通過同名小調的降三音進入關係調的C調一直到結束，到情緒歸於平伏……這些難能可貴的藝術處理和編配，充分體現了作為一名合唱指揮的高修養高素質和不凡的音樂智慧。

此處，辛子俊先生的鋼琴編配可謂精彩絕倫，每一個和絃選擇，每一個音型的運用，都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感謝徐天龍。感謝他的匠心和才情，他的作為專業合唱指揮的才智和技能，他對作品的理解、駕馭、闡釋，他的舞臺表現，他的指揮風度……均給觀眾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由他統領的溫哥華愛樂合唱團的成功首演，為海外藝壇，增添了一抹瑰麗而燦爛的彩霞。

女高音歌唱家馬繼雯在這場音樂會中有相當出色的表現。她的演唱聲情並茂，高雅大氣，功底十分扎實。特別是演唱《晴朗的一天》，感情真摯細膩，敍述親切娓婉，畫面感極強。不用麥克風，聲音照樣能貫通劇院全場，而旋律框架依然保留著應有盡有的雕飾。可謂近年來不多見的、藝術修養深厚的、結結實實的一位女高音。當馬繼雯演唱的這首著名詠歎調的長長的尾聲結束時，觀眾報以熱烈的掌聲，這是晚會出現的笫一個高潮。

吳曉穎詩意化的表演風格給人留下一種清新綿長的回味。

女高音王鳳君將歌唱、戲曲表演和舞蹈語彙溶為一體，產生了很強烈的舞臺藝術效果，頗得觀眾的喜愛和欣賞。

混聲合唱《天路》的領唱者胡豔玲，是位極具潛質的歌唱演員。她的歌喉柔潤舒展，音色清純甜美，舞臺風度沉穩明朗，可塑性非常強，讓人充滿期待。在祝賀愛樂合唱團演出成功的時候，最不能忘記的一名功臣就是蔣祖饋。這位德高望重譽滿中國的前輩歌唱家，把自己的經驗和智慧，無保留地貢獻給了愛樂合唱團。集體排練84小時，而蔣祖繢的教學輔導卻貫穿了整整一年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敬業精神，令人尊仰。相信，在指揮徐天龍的帶領下，通過蔣祖繢以及辛子俊、馬繼雯、吳曉穎、王風君、胡豔玲、陳融樂、陳朱安、徐子然和主持人李光瑜等一批精英的共同努力下，愛樂合唱團必將會取得更大的藝術成就。

【本文插图：爱乐合唱团的“唱在秋枫里”音乐会演出场面 / 摄影：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