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回顾

文/林再圆

一

人在童年的时候，大都喜爱涂鸦，地板，墙壁，家俱等常留下“杰作”。
我的童年也不例外。
有一次，涂鸦上了外祖父楼上的卧室，竟发现一套外祖父遗留下来的画谱—-民国8年石印《点石斋》。画谱中，凡人物，花鸟，山水栩栩如生，吸引了我，于是跟着画谱照样画葫芦。我每天都静静地每页临摹。有一天，父亲发现了，他惊叹起来：“手宝呀！并非人人都有的。”过了一会，他又作出了决定，对我说：“我要带你到介如先生那里，请他给你指点指点。”他即时去了同村那位在外做中学老师的林介如先生家里联系。
老先生每逢星期六下午回家休息。他是一位在1920年到1923年在广州读美术时随美术科主任高奇峰学画的岭南画派早期画家。在家乡，先生是很受人们尊敬的。
到了星期天。那是1963年的初夏。父亲与先生约定时间，带着我去介如先生家拜师。先生年已近花甲，一代隐儒的风范。因为父亲日前作了介绍，如我正念小学四年级，喜爱画画，也画了很多，很用功之类。寒暄之后，我将自己临摹《点石斋》画谱里的画请先生指点。先生看后，微笑着答应了我学画的要求。先生坐在八仙桌旁边椅子上，父亲便教我向先生和师母奉上了热茶，行了拜师的礼。此后，我按照先生的吩咐，停止了点石斋的临摹，转而每天写生和临摹先生的原作。每逢星期天，我带着写生习作，到先生家里学画。如是多年，每逢周日，先生把整天该休息的时间都无私的贡献了给我这个学生。

二

我读初中的时候，先生开始退休；因文革的爆发而延迟了几年。先生吩咐我将他留在学校里的“虎”和“鹫”等六尺宣画作由宿舍取回家。他为人友善而与世无争，在文革中并未受到波及，应是一种福报。我也被卷入文革运动中，运动初期，“破四旧”之风蔓延，激进的人将许多古字画，名作和古陶瓷烧掉摔烂。这时，我并未参与，因为先生平日对我的影响，我没有在“怀疑一切，打倒一切”中失去理智。当我串联到广州美术学院，看到关山月先生等被批斗，人也被画成漫画加以攻击，尤其他的花鸟画《东风》作为黑画的时候，我心感到难过。我想，燕子迎风而飞，在逆境中奋斗充满了人生哲理和无限意境时，何罪之有？我的心反而是敬服的，并产生了有朝一日考入美术学院学习的梦想。
万想不到，当时这一念，数年后居然实现了。
文革后期，广州美术学院恢复了招生。报纸登出后，很多人争相报名，学院分考场考试，学院郭流枝老师负责了佛山地区考场，中山县有考生23人，珠海县有考生 6人，共29人，集中到石岐考场。考试三天，再集中于佛山，结果只有我和珠海的宋礼初被录取了，安排在国画班里。后来，关山月先生送我的画集中就有我当年看到的所谓黑画《东风》的作品。尔后，关先生又送我“鹏程万里”的题字，这比燕子迎风所受的风压更大，但鹏飞更远，更高。我以为是先生的一种期望吧。